我有时候醒过来,暮日已经一半埋沉进了西边。
我再眯一眼,我想。
第二次醒来,已经是天快亮的时候。
我勉强起床,走出屋外。这时路灯已经关了,马路对面疾走的魅影,唤起了我曾见过的魑魅魍魉。
我在一座孤岛上里受了二十年教育。
教育,他们说,这是教育。我连连点头,我说是的是的。
我已经忘记了我现在到底在哪里,是在马路边等待着时间启动,还是仍然在海上。
我也忘记了教育的内容是什么,风向是什么,沉没是什么。
我是出蛹的蝶,懵懂且将要死亡。
我在想,或许,只是或许有一天人类能发明出与时间起作用的物件,只需要勉强与其拉扯,就好像最原始的发动机与重力那样,虽然只能勉强带人飞起三米,但已足以为我们的维度添上一条轴。
如果人也能与时间拉扯,那么大概人就会立马朝着时间去进行殖民吧,前往中世纪尚未开发的黄土上构建新的王国,如同游戏一样,去构造一个崭亮的人类纪。
再或许那个时候的殖民者,就一去不回了。人类再也无法知道真切存在的人类的数量是多少,生死未卜的又有多少,唯一确切的,值得奠怀的,就是眼前的所有。毕竟活着又与我们诀别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想象我奶奶离开了现在的我,回到了我三岁的时候,那是她最年轻的时候。虽然我永远地失去了她,但某个宇宙的我在三岁的时候或许能再度在她怀中入睡。
思绪在时间缝隙中穿梭流动,然后扩充,膨胀了空间的边际,那个时候,或许人也可以站在宇宙的边缘了吧。
所有的过去和未来,像是被包裹在了一个黑色塑料袋中亲吻和蠕动。
我说,我猜,我猜再那时的人,大概出生起就是哲学家,意义和现象都是绝对抽象的,生活的边缘则是一个坚硬的面板,下面流动成型的是各种流质一样的思绪。
一出生张开眼睛就明白,过去的人看着前方,彷似一无所有,这样才能生产出自己这样绝望的后代。
九十年代末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电厂收益大幅度滑坡,在拖欠工资三个月之后,实在没办法,被迫宣布重组。那时电厂有一座附属中学,就在电厂隔壁,那一年,体育老师阿松刚刚三十岁,身材高大,风度翩翩,深受厂里的女工青睐。但也随着这波浪潮,下了岗。幸好家里有些关系,后来拜托了一位自称军区有人的远房亲戚,用三瓶茅台换来一份介绍信;要去到城市的北边,那里有一个地方叫静峪湖,那边有一个刚刚新建的公园,阿松的新工作就在那里。
静峪湖的湖水过了很久之后,还是紫色的,里面一条鱼都没有;然后湖中央站着一只由该地美院雕塑院的院长打造的一只巨大的不锈钢松鼠雕塑,那只松鼠高十五米,面朝着远处的工厂,咧开蠢嘴笑得灿烂。后来那个建那个雕塑的院长,去参观卡塞尔文献展的时候带着学生乱吐痰,在半路上就遭雷劈死了。尸体运回国的时候,运输部门还搞错了,把棺材塞进了圆通快递的车里,一路在滇藏公路上开了七小时才被追回来,据说后来打开棺材的时候尸体被震成了肉碎。
阿松就在新挖人工湖边负责卖游船票。为了吸引人流,卖游船票的亭子是一个矮矮的蘑菇形状,里面的空间小得十分局促,身材高大的阿松只能勉强窝着身子蹲在里面,如果有人要来买票,他伏下背才勉强能从小窗和人对上话。夏天的时候,亭子又完全不透风,他蹲在里面像个生煎包,背上冒着烟;他自己约莫估算过,自己一天流的汗大概能重新把静峪湖再灌一遍。
后来他受不住了,就找准了个机会,在开会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摸了一把领导小三的大奶子。领导一怒之下就把他打发到清理部门里面,每天就开着小艇,在空无一人的人工湖上打捞垃圾。就这样一打捞,就过了快20年。
今年阿松58岁,依然还在这个湖上游荡着,公园也不再崭新;被重金属超标的雨水长期覆盖的不锈钢雕塑也发黄,开裂。那只咧开嘴笑的巨型松鼠的唇上,竖着裂开了一条超大的裂缝,像一个直立着的笑容,重叠在一起。像一个十字架。
阿松在这个湖上20年,捞起过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东西;空水瓶,单车,鞋子,帽子,安全套,毕业证,假发,被咬断的舌头,还捞起过人。
被捞起的那个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死了三天之后,才浮起来。头埋紧水里,屁股撅起来浮出水面,白白的,远处眯着眼看,还有些反光,像是意外落水的月亮。阿松撑着艇过去的时候,一只巴西龟还趴在他的屁股上,身边还有一群小鱼在啜啜啜他的肛门。阿松就拿着平常捞垃圾的捞网,勾着他的脖子把人拖起来了。之后又过了三天,报纸上第七版的右下角刊登着他眯着眼睛的浮肿脸孔,小得像张邮票,表情模糊得像一朵云。
在这件事情之后,传说就开始在公园中流窜,说是这个男人为了什么女子而跳湖殉情而死。后来又有了故事,说这个男子之所以死在这个湖中,是因为此前这个心悦的女子已经自缢在了湖边的杨柳上,但至于是哪一棵杨柳也说不清楚。甚至又到了后来,说某棵杨柳,几百年前就成了精,民国初年还害了几个人,当地术士曾想将其降伏,提着一大把家伙准备在当月的初八大干一场,但想不到初二那天中国就解放了,然后这事就没有然后了。最后听公园的打太极的大爷说,其实是在改革开放初期,省长偷偷找了个高僧来看风水,高僧说这里要建大工厂是可以的,但是得打活人桩,于是当年就在孤儿院选了五个婴儿活埋了在这里,没想到杨柳树吸了精气,现在竟成了公园一景。之后的故事好像又有几个不同的版本,也无从考证了。
但只有阿松才知道,那天淹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只记得那天快要下雨了,天色模糊得不像有什么颜色,半个华南地区的空气都滞留在了这里;一口烟吐出来,缠绕在了上空,久久没办法散去。
“女性所做的是高达平均每周 99.6 个小时的工作,既没有罢工的可能,也无法缺席,也不能提出任何要求,是完全无偿的劳动。”(Patrick Cuninghame,“我们在黑格尔的脸上吐痰”—— 1970年代的意大利“工人主义”女权运动)而至今我们把其中一部分的家庭劳动分散到机器身上去完成, 譬如洗碗机,洗衣机, 扫地机器人上,是否我们就远离了日常身体劳作?还是我们所多余的时间,被再度压榨,投入到资本机器的二度运作里面?
“画面中,阿尔诺芬尼夫妇的手势表示互相的忠贞,托着妻子的手表示丈夫要永远养活妻子;而妻子手心向上表明要永远忠于丈夫。华贵衣饰表明人物的富有;画面上方悬挂的吊灯点着一支蜡烛,意为通向天堂的光明;画的下角置一双拖鞋表示结婚,脚边的小狗表示忠诚,画面中间带角边的圆镜代表天堂之意。所有这些象征物既有基督教的信仰,又有世俗的观念,画家都一一收入画中。”
这是在扬·凡·艾克的作品: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百科名目下的一段话。
这种将现实与意象符号的一一对应,是一种可以用于审视艺术的方式,也是我们可以用于阅读一个展览与作品之间的可能途径,尽管这种符号对应的形式在当下来看稍稍滞后。但真正迷人的点在于,那面比喻成天堂的镜子提供了另外一个角度:一方面而言,镜子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比喻,这个"天堂"的比喻中也涵盖了画面其他的比喻,比如富有,忠诚,光明。;而另外一方面,以一个相反对立的位置,给出主体内容的背面与观众缺席的客观事实;镜子中所展露的,是正面视角所无法触及的阿尔诺芬尼夫妇的背面,房间的另外一个部分,和刚进门正对着夫妇的另外两个人。
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语言结构产生了很多与现状相似意象,可以借用来阐述一个场景:其他如果我们将绘画中镜子之外的画面,比喻成那个精心雕琢的一面艺术景观的话;镜子中则像是艺术的背面,一种来自外部回响之下的真实品:譬如仍封存在罐头中的颜料,真正在使用中的小便池,一切艺术家与观众缺席的现实。而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代与过往的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同,当代社会景观便是它自己最大的现成品,其包揽万物之广阔乃至艺术的生成与生产方式都无法逃离,举个例子来说,美术馆内的一个讽刺消费的雕塑,可能是与一把放在麦当劳的不锈钢椅子来自同一个加工工厂。我们远脱离了扬·凡·艾克所处的时代,那个天堂这个概念仍然是如世外之物的年代。正如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中一开始把镜子与天堂作对应的比喻:我们的现实早已包含一切。
这种景象,如同Manola Antonioli在德勒兹的褶子上所诠释的:
单子是观看世界的镜子和视点,但它也是一个“无门无窗”的单元,它从自身的深处汲取所有知觉。外部与内部之间这种隐含关系显然是矛盾的,因为单子是对世界的视点,它只能构成单子自身的内部。
我所拾获(偷走)的球面镜,是来源于古妮拉·克林伯格的2015年在时代美术馆的展览美丽新世界 中的作品万物归一。艺术家古妮拉·克林伯格将球面监视镜合二为一,组装成了一个镜面圆球;在当代场景中,阿尔诺芬尼夫妇的镜子暗喻达到了另外一种愈合:现在这个球面镜既是包含万物的镜子,同时也是拾获物;而通过合二为一,使其成为一个完整的物件:一个反光的圆球。这个圆球悬在空中,它自身反射着它自身,也反射着一切光送达的图像。艺术家通过改变日常品的性状从而令其成为另外一个异托邦式的物件。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现成物迷人的地方,是在于它不单止是一种来自外部的回响,同时它又是某个人/某个群体/某个阶级欲望的投射。它可以是一个简单物件,但同时也能展开,”对欲望进行曲折隐喻式的表达“(鲍德里亚),露出其生产肌理去讨论阶级逻辑,和权力结构。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去获得一面镜子远比去造一面镜子有趣得多了。
我在展览中所用的物品,无一例外都是我在市集上/网络上偶遇而得的物品,它们都包含着一种令人迷恋的特质:廉价,内部中空,虚假并歇斯底里。
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对于虚假要远比对真实感到熟悉。我们身处的时间,不是扬·凡·艾克中建议地橘子作为一个符号对应富裕的仿真年代,而是一个拟像社会,一个可以在互联网商户的页面上看见一个仿真仙人掌的图片,然后去购买,在两天之后收取到一个仿真仙人掌,但拍起照片来和真仙人掌一模一样的时代;假石头是根据真石头翻模而得出的,尽管它中间是中空的,但他看起来和真的别无二致,买这种仿真的,是一种歇斯底里。是一种他的肉体再也无法跟上他的目光的症状。所以人需要假仙人掌,假青苔,假石头。
“消费者在现代社会中代表着什么?什么都不代表。他能成为什么?一切,或者几乎一切。因为他孤独地处在上百万孤独者身边,他受到一切利益的摆布。”
这种歇斯底里使人熟悉,与偶尔扫地机器人卡出了我的手机充电线所发出的声音很像。这种歇斯底里甚至能回归到一开始关于球体无法完整地展开成平面的意象上;即使今时今日,以人类技术之力,仍无法使我们在现实中活得更加踏实;而在虚幻中,我们所能选择的替代品越来越多,并在逆像中繁殖。但此时此刻,去表达这种事情,犹如站在扬·凡·艾克的镜子一样,它仍然是一种虚构叙事,一种观众缺席,艺术家撒谎的,大家回家匆匆吃饭的伤感状态。
此时此刻,我想写一个凶猛的短篇。我端坐在咖啡馆里面,现在一片澜风伏雨,坐在我对面;斜对面,是一个短发的妙龄女子,她裹得十分严实,或许是天气渐冷的原因。但她长得实在精美,我无法和你描述她的模样,但是即使在这种境况下,还能撩起我摇摇欲坠的躯体中似浪一样的情欲,从短短数分钟中,我已经想了数次将她按倒在墙上的开局,然后与她狂吻,倘若她不乐意,我会把她捆起来,或许之后我会将她娶回家,再或许是其他的结果。欲望驾着我的血液,在我的身体内狂奔,我瞳孔不断张合,窗外依旧风驰雨骤,感觉一切都要化成这个城市湖泊的一部分,而这个咖啡馆,像是大海中仅存的岛屿,或者是沙漠中的月牙泉,就只有我震耳欲聋的情欲在肆掠。
我像是一本被焚烧的非法出版物,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过但浑身发热,我想收敛一点,但窗外的雨势丝毫不减。我的身体越来越弱,我感觉到什么在流逝,但唯一的能给予我安慰的,就是那同样灼眼的欲望,只要是任何我能看上眼的女人,我能想象出一切关于她最淫秽的部分。
我决定我要虚构一个人,他不属于任何地方,仿佛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
我决定我也要虚构一个地方,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地方,没有人在这里凭空出现,然后随着如我欲望一样狂妄的树木,埋入不曾存在的历史中。
这个城市的老城区,最密集的地带,曾几何时是各种化工厂的聚集地,自从九十年代末工厂集体迁出之后,各种自以为富有远见的开放商和遗留下来的大片宿舍楼共同组建了一个更加繁茂的钢筋森林。这里旧小区与新小区,旧阶级与新主人之间曾有围墙在往后十年繁乱无序的生活被迅猛侵蚀,犹如这块绿被繁茂的南方之地一样,这篇区域的一切寸土都被合法或不合法地调动起来,在这片拥挤的居民区之中,有一块五十乘五十米的正方形被挖了出来,边上糊上了水泥,贴上瓷砖之后就成为了泳池。然后不知道谁又占用了旁边矮楼的单车棚,改装了更衣室和供人休恬的地方。附近的居民,都把这个泳池叫做“红场”。
正如其整个区域的规划混乱一样,红场的所属权也一样暧昧不明。周边的所有物业都自称享有红场的所有权,甚至连红场边上的那座矮楼,因贡献了一个单车棚,也在自家小区墙上破开一个门,方便居民进出。红场的所属权,从数个“我的”,变成了“我们的”的红场。
每当到了夏天,这里的周边居民都会聚集在这里,泳池里放满了肉体;年轻的肉体,穿着紧致的鲜艳的泳装,勾勒出了臀部的曲线,年老的肉体,稀松的肉与脂肪也有可能由同一款泳衣兜着。老人也在这里游泳,他们呼吸的感觉像是一直正在溺死的陆龟,双腿蹬着尽力把头伸向天空的样子。泳池边也站满了人,有数不清不长眼的小孩在光滑的瓷砖奔跑,每隔五分钟就有一个失足掉进水池中,撞到某个老头的腰上。然后连连大哭被家长直接一只手从水中提起来。这里像是某种巨大的变异广式茶楼,一个平面的空间之中挤满了各色狂欢的人群。
一年级的时候我有一好友,被他妈妈每日捉去红场游泳,以提升他极其孱弱的身体素质。每天一放学,所有的屁小孩都会涌向操场踢球,而他就被他妈气势汹汹地从足球场上拽走,然后等到我回家的时候又会在楼下看到头发湿漉漉的他。那个时候,他每天的诉求就是希望放学后的片刻,能多踢上几脚,为了做到这点,他甚至会用零食贿赂我们,让我们尽量给他传球。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下去,他很快就对放学后的集体游戏丧失了兴趣;反之,他开始越发期待去游泳。他甚至在午休的时候会偷偷拿出泳镜带着睡觉。这很让我们困惑,这天底下,怎么还能比踢足球更有趣的事情?后来有一天,他和我说,他觉得能看到别人的身体,使他兴奋。一开始,在黑暗潮湿的更衣室里,他人生中第一次,能看到别的小孩的胴体,他们都脱光衣服,光溜溜的站成一排。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如此与人相像,又如此不同。这像是某种极端的肉体的盛筵。这里,男生更衣室紧挨着女生更衣室,中间只是隔着一面并不封顶的墙。他在里面更衣时,偶尔听见隔壁的女生在嬉笑打趣的声音,他站在墙角敛声屏息,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伏草的恶虎,或者像是一个偷窥别人更衣的猥亵犯,这让他觉得自己在犯罪,但是又说不上是哪一种罪过。他步入泳池,看见紧致的泳衣勾勒出肉体的形状,在水中浮起来,又迅猛地下潜下去。那股在阳光下澈蓝的水,被少女的胴体劈开,然后又冲袭进他的呼吸中。在水中,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迷茫,也因此越发兴奋。他不懂为什么男生只需要穿短裤,而女生需要穿泳衣。他曾经问过他妈妈,而他妈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女生可能比较怕冷。”
但他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随着时间的增长,他察觉到了男女身体的不同,他开始察觉到自己是一个男的,而从更衣室的另外一边出来的,是女生。他察觉到了距离,他察觉到了相同与不同,他察觉到泳池上微微刮着的风,掀起来的涟漪。这是某种他对距离的热切,也是某种可能一生都无法僭越的分离,他察觉到了如果去喝泳池的水,是会拉肚子的,他察觉到了三年级的丁定杉喜欢偷偷在泳池里撒尿,他有次把头埋进水里的时候看见黄色的液体从他裤子中渗出。这里变成了他纷纷情欲的百科全书,一边在开花,同时一边又在结果。有着他各种不知晓又激烈的东西,与此相比,放学后的足球赛看起来的确平闷无比。
六年级毕业的时候,红场游泳池因为产权不清的关系,市政府决定强行拆迁,在夏天凌晨下着暴雨的一晚暴雨中,两辆渣土车借着夜色开进去了泳池,把隔壁工地的一栋曾有二十层的大厦拆卸废料直接倒进去泳池中。那一刹巨大的倾斜声,犹如那大厦再一次被拆,连同大雨响彻了整个社区,但那晚又无比安静,仿佛没有人听见这一切。那一下雷声过后,那一池混着粪便和消毒粉的水,连着那年夏日雨水,还有曾经所承载的情欲,一并溢出那泳池,自由地,凶猛地,势不可当地,流进下水道。
那天之后,这位热衷游泳的同学好像消失了一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终究忘了他的姓名。
此时此刻,我想写一篇凶猛的短篇。但是我已经不知道从何写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