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画廊,南越王宫遗址博物馆就在步行街的另一端,那里也曾是广州儿童公园。在多年后我回想起来,唯一能记清楚的是公园中央的过山车。
大概因为当年的游乐设施并不像现在的这样发达,我记得车在木制的轨道上拉升得很勉强,冲刺的时候又会吱吱哐哐地响;幸亏轨道设置也十分简单,一个∞这样的形状,而且行程很短。每回坐上去不久就习惯了这种颠簸,便四顾看风景,而周遭的景象则随着轨道开始循环。
后来随着我身体的生长,过山车越来越慢,而景象,在风中则闪烁得越来越快。
再后来,地下就挖出了南越王宫的遗址,所有的记忆便都停滞在2001年。
偶尔我会想起,当博物馆还在施工的时候,有一天自己路过工地,站在那铁门前的样子。一心幻想门的背后依旧残留一座乐园,并被和风丽日所包裹;
那一天,我身后的人流如潮涌,所有人匆忙地前往下一个新世界,众人的脚步踏起来像风,而风又刮起来像浪。我想多看两眼,但我再也停留不住,重重海浪没过头顶,然后景象又迅速模糊。
等到我气喘吁吁地浮出水面时,儿童公园的原址上早已伫立着南越王宫博物馆。新时代的桂殿兰宫与实际千年前的南越王宫相反——硕大与不容质疑的线条体现着新新世界所应具备的一切特征。
在依旧人潮如浪涌的步行街,我开始担忧我曾在意的一切如今是否健在,时代的车轮会否终将把我们与周遭渐渐撕裂;或者我们的记忆早已在现世景观中被篡改;我担忧在老乐园溘然长逝而新乐园连连拔地而起之后,我们去想象一座乐园依然举步维艰;我担忧我们所紧握的愉悦是基于压迫和异化,如同一种廉价圣物,终有一天无法获取,或反将我们带入地狱。
在这一切恐慌不安之下,我不禁想象在几百年之后,也许有人要重铺南越王宫博物馆的电缆,挖开了地基却发现了曾经儿童公园的痕迹,然后决定推倒这座内部虚空的博物馆,并重新建一座儿童公园遗址。
在所有切实的焦虑与现实相遇之前,我急切地想建一座广州儿童公园的遗址,以一个不复存在小乐园作为蛹壳,在夏至的日落前,提前追溯我们或将失去的俗世大乐园。
A Dismembered Horse Statue
flocked fiberglass sculpture, electroplated sculpture, steel pedestal, bubble wrap
材质:海绵,人脑模型,声控鸟
材质:安全帽,海绵,光控鸟